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
The Amazing Adventures of Kavalier & Clay
作者:麥可‧謝朋 Michael Chabon
譯者:劉泗翰
出版社:皇冠文化
終於還是決定要來寫這本的心得了。(嘆)
麥可‧謝朋在歐美娛樂界也是一號人物,曾經撰寫《蜘蛛人2》(不是電光之戰,是有八爪博士那集)以及《強卡特戰紀》的劇本,而本書光從書名:The Amazing Adventures of Kavalier and Clay便是滿滿的美漫風格。
故事從1930年代開始,布拉格的喬瑟夫‧卡瓦利跟著老魔術師孔恩布魯學習,繼而遇上納粹開始拘禁猶太人,喬在家人及師傅安排下,運用逃脫術技巧藏身巨大的魔像,通過邊境檢查並投奔美國的親戚。
在那裡他遇上了跛腳、滿腦鬼點子的表弟山姆‧克雷,山姆發現喬擁有驚人的畫技,於是兩人開始計畫合作,向玩具公司提出超級英雄漫畫的提案,這個原本不被看好的突發奇想,卻創造了後來紅及一時的《逃脫俠》漫畫。
成名後的喬遇上了羅莎,兩人相戀、結婚,但雖看似幸福,故鄉親友的安危,與對納粹的憤恨卻始終徘徊在他心中;而山姆的創作生涯則不像表哥一般耀眼、順遂,此外不只創作的壓力糾纏,他對父親和家庭的疏離,還有在那個年代必須壓抑的的同志性向,都一再折磨著他。
《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》是本非常龐大的小說,就時間來說,故事線橫跨十餘年,從1930年帶納粹崛起、猶太人開始遭到迫害,一路推展到戰後起步高飛的美國;而從廣度,本書一共包含了魔術、漫畫以及二戰戰史、戰爭難民,規模可謂之十分龐大。
用漫畫來講述二戰時的美國並非創舉,但用以此為主題來進行文學創作,那還真是前無古人。
謝朋的文字非常『清晰』,不管是畫室裡的家具擺設、地毯、掛飾、燈光,或者桌上琳瑯滿目的文具、高腳椅上垂掛的外套,都會完整而詳述地描寫,只要仔細閱讀,便可循著他的字句重建每個場景細節,可說是文字上的的寫實主義。
詳盡的描述筆法讓人驚嘆謝朋涉獵的領域之廣泛,不管是魔術表演的機關步驟、畫家作畫的工作過程、藝文晚宴的賓客背景,甚至軍械軍機的維修養護,在他筆下都毫無『失真』,一字一句詳述最完整的場景。
(所以這本書才厚成這樣......)
但更令人驚豔的是他描寫漫畫內容的功力,只要對美漫有接觸過的人,便可以輕易透過謝朋的文字,在腦海中勾勒一頁頁色彩鮮活、線條精緻的漫畫場景,彷彿他真的拿著墨水筆在讀者腦中作畫。
其中描述卡瓦利與克雷的首部女性英雄漫畫──月光蛾的第一集是我最喜愛的橋段,透過畫面感十足的句子,博物館員朱莉‧達克從半夜發現竊賊入侵、意外碰觸古西美利亞石碑、繼承古老的力量成為夜之女王、打退小偷......每一幕都是如此活靈活現,畫面感之強,幾乎讓人誤以為這本書真有附上漫畫附錄。
當然,《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》不只是只有文字厲害,人物情節的鋪排也是非常精采。
喬瑟夫‧卡瓦利英俊、才華洋溢,一路上總有貴人相助,也有著幸福的愛情;但也只是他一個人,遠在奧地利的家人、年幼的弟弟一直是他心裡最放不下的,而縱使遠在美國,納粹德國的陰影依然如影隨形、壟罩大半的人生,甚至在家鄉傳來慘案後,他毅然決然放棄優渥的漫畫家生活投身空軍,遠走他鄉要敵人血債血償。
至於山姆‧克雷,我想他就是喬的對照組吧;山姆先天有殘疾,一腳不良於行,曾在馬戲團當大力士的父親對此自然相當失望,而找上喬當搭檔後,雖然靠著漫畫賺得了名聲跟財富,但他沒有像喬那樣耀眼,只能不斷在其他漫畫系列、舞台劇、廣播劇的編劇間流浪,而同志性向在那個保守的年代,更招來各種欺凌。
不得不說這本書的時代感很重,直接說是美漫界的歷史小說也不為過,謝朋也詳盡摹寫每個人物在那戰亂年代、在擁有安全與夢想的美國如何掙扎,在追求財富、名氣與藝術的同時,又被功利至上的資本家如何剝削,以及他們面對自身心魔的逃避與脆弱。
喬與山米,各自有不同的專長,各自有不同的煩惱,然而當他們遇上漫畫時,一切便結合起來了;在小小的工作室裡,沒日沒夜工作的搭檔,最後集結了兩人的特長與缺陷,創造了擁有崇高精神、與象徵自由解放的逃脫俠The Escapist。
逃脫俠湯姆‧五月花是個跛腳孤兒,受訓於古老的金鑰聯盟,擁有可以解開任何鎖、陷阱、束縛的能力,且不只是有形的鎖,他的存在意義便是『為所有遭到奴役禁錮、壓迫煎熬的人,帶來解放的希望、自由的許諾!』
漫畫中他左手濟貧扶弱、右手對抗納粹軸心國,更在連載中長驅直入德軍本陣,在希特勒臉上重重打下一拳,令人不禁回想起當年超人、美國隊長等人對付納粹、日本軍的政戰宣傳歲月。
然而很遺憾地,逃脫俠終究沒能解放他們的人生;逃脫這個意象不斷在兩人身上上演,山姆在一家又一家工作室間不斷流浪,逃離了漫畫圈變成劇作家,接著又逃回老家,到了家門,他卻依然想著要躲到其他地方,至於喬,甚至將自己放逐到了千萬里之外的南極。
他們都逃開了,但卻沒能得到解放。
這一逃就是好多年,喬瑟夫‧卡瓦利,從布拉格流亡到了紐約,又從紐約流亡到南極,一輩子都在躲避戰爭夢魘的他,最後終於在年幼的兒子湯米的催化下,得到心靈上的解脫。
但誠如上所說,山姆是他的對照組,這些年來山姆始終抑鬱渡日,在喬失蹤時更肩負起照顧羅莎的任務,假裝自己性向轉為『正常』和羅莎結婚、養育湯米,無奈到了終局,喬得到解放,將人生圓滿了起來,山米卻依然流離尋岸。
鉅細靡遺的文字描述、黃金年代(註一)真假難辨的美漫開拓史,還有入木三分的時代情感,無怪乎《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》讓謝朋一舉奪下普立茲獎,也讓一直以來被視作次文化的漫畫躍升到文學領域。
另外,文字背景中不時可見如史丹‧利、喬‧舒斯特(初代超人畫師)、鮑勃‧凱恩(蝙蝠俠之父)出沒於的咖啡廳或者隔壁會議室,對美漫迷來說無非是珍貴的彩蛋。
註一:
漫畫的黃金年代(Golden Age)一般來說是指1930年代到1950年中期為止,這段時間內超級英雄題材在此時興起,超人、蝙蝠俠、神力女超人、綠燈俠、美國隊長、霹靂火......等招牌角色接是在此期間誕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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