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幾天看了很多文創相關的文章論述，突然想寫點什麼。
我從國中開始有閱讀的習慣，那時候的志向是當個作家，認真不騙，我，想當作家，還為了這個去投過很多獎，像(還沒壞掉的)朱學恒當年的奇幻文學獎、倪匡科幻獎以及高雄人的回憶馭墨三城。
後來稍微長大發現TMD要靠當作家混飯吃真的太辛苦了，所以開始想從事出版業相關，編輯、譯者，或是版權經紀人；於是我進了政大斯語，但在途中好死不死發現，文學譯者其實也TMD超容易餓死，線上幾個大手不是有副業就是家裡超有錢，還有綜合其他原因，文學夢就是GG了。
但這裡我沒有要講我的文青夢啊，我要講的是這幾年一個旁觀者(很不正確&道聽塗說)得出來的一些心得，簡稱台灣圖書出版界的艱苦現狀。
台灣人不看書，當然，我是指你把教科書跟什麼《30招讓上司對你刮目相看的職場祕訣》、《你不可不知的職場10大禁忌》之類的書去掉之後，台灣人幾乎不看書。
在此前提下，去掉不會看書的人後(大概去掉80%以上的人口了)，我們簡單把讀者分成三個rank:重度讀者、休閒讀者、偶發性讀者。
重度讀者是不讀書會死，像我們有人不能三天不跳舞、明天期末考還是要去召喚峽谷一樣，閱讀占據人生極大部分；重度讀者通常也會有自己偏好、鑽研的閱讀領域，且他們日常最大的娛樂就是閱讀，一個月閱讀量超過20本是很常見的事。
休閒讀者就比較一般人，閱讀跟聽音樂、看電影、逛街一樣是日常休閒的一部分，可能會有某個偏愛的作家，或文學類型，甚至會除了那些作家以外就不看其他書了，像有些人會只看九把刀。
偶發性讀者幾乎就是不看書的人，然而，有時候因為風潮會使得他們跟進看一些話題書，像哈利波特、飢餓遊戲、達文西密碼一類。
以上三個rank排完後，一定不難聯想，真正要大賺的書，只有會吸引到偶發性讀者的書。因為大多數這些書也會吸引到休閒讀者，但對重度讀者，相信我，任何藝術領域的重度愛好者都是喜歡鑽研陽春白雪的人，這種暢銷芭樂書反而他們還不一定想看。
而往往能引起這些風潮的事情，都不是出版社本身廣告行銷能辦到的，所以出版社策略很簡單，就是賭，看好哪些書有成為暢銷芭樂書的潛力，在這之前先搶下來做，不然等到時候版稅水漲船高、競爭對手滿天飛就沒得玩了；反正書先做起來，沒賣沒關係，等爆紅了再版就好。
許多出版社靠著這樣可以撐上一年半載，但當然，任何企業都不可能只靠賭博性投資活下來，所以一般穩定的收入變得很重要，就是休閒讀者到重度讀者，這些真正會買書的人。
然而以前有圖書館、租書店，如今網路發達，各大二手版雨後春筍般出現、二手書店更有像茉莉這樣物美價廉還全國開分店的強者，於是真正向一線書店買書的人越來越少，看到這裡就知道這塊真的不好撐。
在市場人口小的情況下，就只能想辦法提高單筆交易的利潤，所以要把產品附加價值提高，於是你會發現現在的書越做越精緻、紙質越來越高級，封面更是花樣百出。
然而二手書基本上不會受到太大影響──上網賣二手者多半只是想脫手，順便賺一、兩個便當的錢、而二手書店即使提高了50、60，甚至100塊，但相比之下還是便宜不少。
所以構成了一個難以瓦解的惡性循環，書價的提高讓二手市場越來越受歡迎，但一定有人有疑問，不對啊那二手原來的東西怎麼來的。
有個東西叫折扣啊。圖書市場的折扣戰真的是非常之割喉，舉凡博客來常駐9折、85折，城邦會員生日當月7折(註)，到國際書展動輒下殺5折4折，戰到1.5折的也不是沒見過......要知道除非是村上春樹、史蒂芬‧金這種在台灣已有大批忠實粉絲，會搶在一上市就去買之外，絕大多數的人就算不買二手，也只會挑在有超低折扣時才出手。
為了要讓折扣時還能保有收入，想必就意味著原來價格必須提高，有些出版社會繼續提升封面與紙質、或直接只做精裝本(註2)、附贈品，當然也有惡德的是把字體調大，頁數多自然就能賣貴......
不過再怎麼賺，一本書最多就是幾百塊，然而大部份賣得還不錯的書，頭幾個月銷量不過也是2、3千本而已，扣掉封面設計、翻譯稿費、印刷費、銷貨成本、通路抽成、代理版稅......詳細數字我提不出來，但大概不會讓人太開心。
而近年，還有一個可怕的現象出現──淘寶網。
對，被淘寶打爛的不只是賣衣服的，再怎麼說簡體字終究還是中文字，且台灣書越做越精緻、越做越貴的情況下，對於每個月需花費大筆開銷買書的重度讀者而言，吸引力也就愈大。挾著廉價的人力與真真正正的平裝本，簡體書的價格是真的低到嚇死人。
還有，兵貴神速，對於特定的支持者來說，能不能第一時間拿到新書是最重要的，這邊就列舉《冰與火之歌》(HBO影集:權力遊戲的原作啦)五部曲為例，原文1152頁，人家美國7月多出版，經紀人談版權、譯者翻譯、編輯校稿、印刷發售......這一串SOP跑一跑，中國的重慶出版社居然有辦法1月就生出譯本來，競爭力三個字真的就是這樣寫的。
大概講到這裡，就不難想見台灣圖書出版界有多難混，連帶相關的封面繪者、外文譯者是怎麼個水深火熱，尤其譯者面對動輒三、四十萬字的暢銷系列作，一天坐在電腦前8~10小時是常有的事。
簡而言之，我十分尊敬所有文學出版業的工作者，尤其像尖端、臉譜、謬思、奇幻基地這樣專做類型文學的出版社。
真的是在拼夢想啊。
註:拜網路所賜，你在PTT各類型文學專版裡，一年12個月大概都徵的到壽星揪團。
註2:說到精裝本，美國大部分的書都是先出版精裝本，過一段時間後再發行平裝本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